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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她會怪他嗎?◎

都說承載父母愛意出生的孩子, 長得最是好看。

從小但凡見過周雲川的人,都說他長得好看極了。他的父母本就相貌出挑,而他更是取了父母的優點, 一分一厘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的一樣。

除了他的外貌備受關註, 他的家庭也是。

不同於別人的父母之命,媒妁之言,他的父母是自由戀愛再攜手走進婚姻的。

兩個人家庭背景相近,都在北城大學讀書, 雖然不同專業, 但因為上課的教學樓離得近,又都是院裏有名的風雲人物,時間久了,自然對彼此有所耳聞。

之後更是因為院裏事情的安排, 接觸幾次之後,相貌出彩、愛好相近、成長環境接近的兩人,互生情愫, 最後墜入愛河。

兩人的事情並沒有瞞過雙方的父母。

但所幸也沒有被父母反對, 相反雙方的長輩都是極力看好兩人的戀情。

尤其是周霽華的父親。

最為疼愛的一個兒子轉眼進入大學, 他這個父親就開始在同層級的女性裏,為其物色伴侶。

周家在北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。

往下找肯定不行,門當戶對是最低底線,倘若能往上找, 利用家族強強結合,將自己的家族再往上扶一個臺階,那是最為理想不過。

挑來挑去, 周霽華的父親挑了二十來個女生。

個個從家庭背景到人品樣貌, 無一不是萬裏挑一的。

孟望夕也在這名單裏。

但周霽華的父親並不報希望, 因為孟望夕的家族太過耀眼,祖輩往上是從政,到了她這一代,已是盤根錯節的龐大的家族脈絡。

從商從政不在少數,散落在各個行業裏,還都是那個行業的佼佼者。可以說,每個支系挑出一個人來,都是旁人望塵莫及的一個高度。

周霽華的父親自然明白這樣的家族,婚姻要比他們還要來得更為嚴苛,走一步都是經過千般計算的。

只是當他知道自己的兒子竟然在和孟家的小女兒談戀愛之後,還是選擇了按兵不動,靜觀其變。

是小打小鬧,還是彼此堅定攜手,這對於他之後的計算尤為重要。

好在事情的走向是如他預期的那樣。

而孟家的人在知道兩人談戀愛之後,也沒有太大的反對,只是用了兩年的時間來觀察周霽華的為人。

那期間,孟家和周家商量過後,還安排處在熱戀的小情侶到英國倫敦留學。

一方面是為了擴大他們的眼界,培養他們的才識;一方面是孟家人始終覺得,異國他鄉更是考驗他們這段感情的一種方式。

孟家人對這段戀情的態度一直抱著一種謹慎嚴謹的態度。

周霽華看在眼裏,由於母親柳依棠從小的悉心教誨,在那兩年多的考察裏,他從未掉過鏈子,讓孟家人皺過一次眉。

女人手底下教授出來的男人,和男人手底下教授出來的,通常是迥然不同的。

就拿周霽華來說,他骨子裏沒有男人的某些惡習,比如傲慢自大,不尊重女性,更沒有那種男性天生就有的既得利益者的享受感。

相反他身上的種種品質都更接近於女性的柔軟。

孟家很欣賞他,也覺得由柳依棠教出來的孩子,果然和他丈夫教出來的,是兩個對照面。

種種考察和衡量之後,孟家人對這段感情很是滿意。

孟望夕和周霽華從英國留學歸來後,沒過多久,兩人便在彼此家族的安排下,舉行了隆重盛大的婚禮。

結婚第二年,她們的孩子便出生了。

孩子的名字由柳依棠決定,這是孟家人的意思。比起周霽華的父親,她們更為看好柳依棠,也更願意和柳依棠來往。

周雲川出生以後,周霽華和孟望夕的感情似乎變得更好了。

以前兩人就形影不離,結婚後還和談戀愛時那般融情蜜意,婚後這種甜蜜只增不減。

熟識她們的人,都說她們真是幸福的一家子,就跟話本裏寫的一樣。

那幾年,她們幾乎是人人口中稱讚、艷羨的一對。

孟望夕也在甜蜜美好的婚姻裏,一年長得比一年年輕。

歲月好像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,她還是一如當年兩人投入愛河的模樣。

年輕、羞澀、恬靜、美好。

時間推移,這樣的婚姻時光一直維持到了周雲川長大七歲那年。

那兩年,周霽華慢慢接手家裏的公司業務,時間變得緊張繁忙了許多,他再不能像從前那般早早歸家,陪孟望夕做食物、教養小孩。

他逐漸變得早出晚歸。

而孟望夕幾乎沒有變。

她學的藝術,婚後雖然沒有外出固定工作,一直以自由職業者自居,但她在事業上投入的精力並不少,也做出了一番成就。只是比起事業,她更多的心思則是放在家庭上。

兩人對此的態度則是,可以忙事業,但是家庭也不能落下。

周霽華還是一有時間就早早下班回家,有時陪孟望夕畫畫,有時陪兒子寫作業。

這個家好像什麽都沒有變,一切還是之前的樣子。

日子就這麽細水長流地過著。

但很快,孟望夕便發現,周霽華歸家的時間逐漸變少。以前他一周能擠出三天提前下班回家,現在他則是能抽出一天早歸的時間就不錯了。

孟望夕問他,周霽華的回答是公司開展業務,他在公司熬夜加班。

孟望夕當然相信他,但是同樣身在婚姻裏的朋友們卻告訴她,不能聽男人說什麽,還是要自己去瞧一瞧。

孟望夕本不當回事,直到周霽華開始半個月才能回趟家,她逐漸覺得不對勁。

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,那麽之後能卷起的風暴恐怕只有親眼目睹才能說明了。

一個晴空萬裏的下午,孟望夕讓阿姨做了精致的點心,開車拎到周霽華的公司。

她不常來他公司,但周霽華愛妻的名聲在外,辦公室更是不少兩人以及一家三口的合照,她不用自報家門,前臺的秘書自然認出她,當即將她引到辦公室。

只是門剛開,裏面便傳來令人面紅耳赤的聲音。

那是周霽華第一次出軌。

孟望夕並沒有鬧,也沒有生氣什麽的,她很平靜地帶著周雲川回了孟家,接著便是找律師起草離婚協議。

當時的孟望夕以為家裏人會支持自己的,不曾想,包括父母在內的所有人都極力反對她這麽處理。

父親說,她們結婚不是一年兩年了,而是長達五年,加上戀愛,接近快八年的時光,這八年間裏兩個家族牽扯的利益已經太深了,稍微一動彼此都要元氣大傷。而那時恰好是孟望夕大哥最重要的時節,他們家族不希望這時橫生枝節,耽誤大哥的前途。

最後她的父親說,這是你當時選擇的人,你非要他,現在弄成這樣,你就要承擔這個後果。

父親說歸說,但在物質方面還是補償了她,同時和她講,男人是靠不住的,別再像個小孩子對待一件事一定弄個是非黑白。

在父親看來,一個男人在外面偷腥了,雖然可恥,但也沒到了一棒子打入地獄的地步。

那陣子,周霽華推掉所有工作安排,擺足了姿態認錯,儼然一副好丈夫的形象,盡職又盡責。

孟望夕心裏滿是絕望。這樣事後彌補的樣子實在深深刺痛了她的心,但是她又不能離婚。

周霽華哄了她一個月,期間兩家族的長輩先後輪流勸她再給周霽華一次機會。

孟望夕沒想過妥協,她是眼裏容不下沙子的人,一點汙跡在她看來都是極其礙眼的。

可最後她還是和家族妥協了。

母親身體一直不好,那段時間為了她的事,幾次入住醫院,父親看不下去,讓她就算不為自己著想,也該為自己的母親著想,又問她,是真的想要整個孟家都被人戳脊梁骨嗎。

孟望夕妥協了。

之後一年的時間裏,周霽華沒再越過界。

他就算再忙,也會回家,再不拿加班出差等借口,連日不歸。

那陣子,她們又好像回到了剛結婚的那幾年。

彼此恩愛甜蜜,至於過去的那抹齷蹉,就像是畫紙上的一橫,經過風吹雨打,痕跡逐漸淡去。

孟望夕逐漸放下,也逐漸跟自己和解。

只是她將更多的精力放在孩子和事業上。

就在她覺得生活還是朝自己想象的那般往前發展時,她隨即便迎來周霽華的再次出軌。

這一次她平靜了許多,周霽華照舊態度良好認錯,說是喝醉酒認錯人了。孟望夕沒怎麽聽進去。

接連兩次的失望已經讓她對愛情,對婚姻生活,逐漸沒了幻想。

她開始像父親希望的那樣,不再像個孩子一樣處理這些事情。

這一次,她沒鬧到長輩那裏,而是和周霽華要了一份資產。因為他的過錯,他名下的百分之二十的資產要劃到自己名下。

周霽華有錯在先,自知理虧,當天就辦理了公證。

那時孟望夕覺得,這會讓周霽華有所警醒。

畢竟大部分男人都有一種,女人錢財都是自己所有物的錯覺,如今讓他錯失那麽大一筆錢,他應該知道這個教訓的厲害。

可她還是想得太美好了。

周雲川七歲那年,周霽華再一次出軌了,這次他不只是在外偷腥那麽簡單,他更是搞出了一條人命。

他在外面有了私生子。

那幾乎是孟望夕覺得人生至暗的一個時刻。

她的步步退讓,種種措施,竟然沒讓周霽華洗心革命,反而是踩著她的忍讓繼而更加猖狂越界。

孟望夕說什麽也要離婚。

她的父母知道了這事,也是異常憤怒。男人到了一定的位置,逢場作戲情有可原,但在外弄出私生子這等下作齷蹉的事實屬不能原諒。

孟望夕的父親開始動用所有關系,要以最大利益化來結束這場婚姻。

而孟望夕的母親卻因為這事急火攻心,再一次住進醫院。

但大人的事歸大人苦惱解決,孟望夕沒讓兒子周雲川知曉,周雲川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開朗小孩。

她也希望他能一直保持這份樂觀開朗。

離婚的事情相當不順。

周霽華說什麽也不肯離婚。

同時他也不願意徹底放棄在外的女人和私生子,換言之,他想大小家同時養著。

當時鬧了快一年,也是那時候,孟望夕才逐漸了解周霽華和那個女人的事。

兩人是在倫敦認識的,女人在那邊外派工作,而周霽華經常到那邊出差,一次工作交集,兩人便認識了,一來二去,逐漸熟悉,繼而好上。

當年她們被兩家父母安排留學的地方,倒成了她們後來婚姻裏抹不去的一筆汙點。

周霽華不同意離婚,孟望夕也只能和他耗著。

她甚至搬出了周家,在當年父親送自己的幾套房子選了一套居住。

她想過用分居兩年上訴離婚,周霽華也像是知道了她所想,經常過來找她,有時他也動手動腳,為的是證明兩人婚姻並沒有不合的現象。

那一年多裏,孟望夕心力交瘁,當年她那麽喜歡的一個少年,經過歲月的沖擊,成了面目可憎的模樣。

好在他的母親是極好的。

柳依棠一直支持她的所有行為,也想過插手他們的事,卻被周霽華采取手段支開。

柳依棠沒辦法,只能帶她四處散心。

孟望夕喜歡畫畫,四處游玩倒是給了她一個情緒發洩口,她沈浸藝術世界從而讓自己忘卻那些不開心的事。

那一年年末,她和柳依棠幾經輾轉,從法國到新西蘭,再到新加坡,最後因為柳依棠要回國處理一件事,她們來到深城。

柳依棠處理公事,孟望夕無聊,就到住所附近的大學聽課。

也是在那裏,她遇到了一個男人。

男人是物理系的教授,帶著副眼鏡,一副老派考究學者的模樣,為人也挺沈靜的。

孟望夕第一次見到他,就覺得他像個某個人。

她回去想了很久,第二次再見到那個人時,她才恍惚醒悟過來那份熟悉感來自哪裏。

那人幾乎是周霽華的翻版。

而且是較為沈默的另一面。

想到這個時候,周霽華在倫敦陪伴他的小家,樂不思蜀的同時,也不放自己自由。

孟望夕也說不清什麽心理,她開始到那人所在的學院旁聽。

她聽不來物理這種課,那些字和數據對她來說就跟天書沒什麽兩樣,可那都不重要,她聽的也不是課,而是看人。

她看著那個人,就像是在看當年的自己。

她在深城停留了三個多月,精神明顯比之前在國外散心的還要好。

最先發現她不對勁的人是柳依棠。

都說女人的直覺最為準確可怕。

或許是柳依棠給她的感覺不同,孟望夕沒做隱瞞。

她告訴了柳依棠一切。

最後她更是說,她懷孕了。

孟望夕本以為柳依棠一定會厭惡自己,會斥責她不守婦道,可令她意外的是,柳依棠都沒有,她只是問,這孩子要怎麽辦。

孟望夕覺得她是有報覆的心理存在的。

她要這個孩子。

柳依棠知道她的想法後,直接把遠在倫敦的周霽華叫來深城。

之後的事情水到渠成。

來年開春的時候,周霽華多了一個女兒,因為孟望夕身體原因,孩子早產。

那時知曉兩人婚姻狀況的人都在猜,這是孟望夕的挽留方式,自己的丈夫在外面有人還有了孩子,她為了鞏固地位,生孩子是最好的選擇。

只是旁人又是惋惜。

要是生的是兒子多好。

或許是多了個女兒,那一年多,周霽華徹底忘了自己在倫敦還有個私生子,他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放在小女兒身上。

他事事親力親為,遠比當年周雲川剛出生的時候,還更有一個父親的樣子。

日子就這麽稀裏糊塗地往前走。

所有的表面平靜在小女兒三歲那年被打破。

當時的孟安安還不叫這個名字,叫周瑜安,小名叫安安。

周霽華的意思是,希望女兒一生無虞順遂。

孟安安三歲時,有次和幼兒園的小朋友鬧得不愉快,磕破了額頭,這可把周霽華心疼壞了,立即帶她去私人醫院做檢查,其實只是一點皮肉傷,但周霽華放心不下,直接做了全面檢查。

其中就少不了抽血,當時周霽華看了報告,知道女兒沒事後,開開心心把她帶回家,等回到家,一家四口人吃飯時,他突然覺得哪裏不對,當即上樓拿女兒的體檢報告。

他是A型血,而孟望夕是B型,可女兒卻是O型血。

他第一反應是醫生那邊弄錯血型了。當時他笑著和孟望夕說了這事,孟望夕慌忙中又帶有幾分淡定。

周霽華當時大腦都懵了。

但他不願相信,他不相信孟望夕會背叛自己。

次日他拿了自己和女兒的頭發再次去做親子鑒定。

得到的檢查結果並不是自己所預期的那樣。

他和女兒沒有任何生理學上的親子關系。

周霽華憤怒回到家質問孟望夕,孩子是誰的。

孟望夕沒說,只是拿出離婚協議讓他簽字。

周霽華沒簽,直接撕掉了協議,然後同她冷戰。

兩人的事終究是紙瞞不住火。

離婚的事再次被搬到臺面上,這一次孟望夕也沒再瞞著自己的兒子了,而那時正在上初中的周雲川,有天放學回到家裏,迎來父母即將離婚消息的同時,同時也知道了父親在外面有個孩子。

當時那小孩已經六歲了,馬上就要讀小學了。

這也就是說,六年前父親就出軌了。

人生觀念才剛開始萌芽還來不及長大就此被迫折斷,周雲川開始發現他不知道該去看待他一向引以為豪的父親。

那個從小培養自己,不論多忙也會抽出時間參與他人生每個時節最重要日子的人,會一次次教導他該怎麽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,會告訴他作為男人,第一課要學的便是如何尊重女性。

就是他引以為豪,將其作為榜樣信仰存在的父親,早在許多年前背叛了他們的家庭。

可這似乎還不夠,父親並沒有認錯的態度,面對母親的堅決離去,他則是動用非比尋常的關系,將母親硬生生留在身邊。

那時父親被母親逼得無法,說出了母親在外出軌並有孩子的事情。

周雲川至少以為,是父親有錯在先,家裏人多少會站在母親這邊,卻發現事實不是這樣的。

他們對於父親出軌有私生子一事反應平平,卻嚴厲苛責母親,將其貶罵得一文不值。甚至他們要處理掉母親出軌的罪證——將妹妹處理掉。

周雲川極力阻止,卻因為年齡小,被打得很慘。當時父親周霽華嚴厲斥責他,說:“你母親踐踏了我作為一個男人最重要的尊嚴,她把那個孽畜生下來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,她甚至瞞了我三年,這三年裏我頭頂就帶著一頂綠油油的帽子,盡心疼愛一個和我沒有任何半點關系的孩子,簡直是個天大的笑話。我不想動你母親分毫,但這個孩子絕對不能留下。”

周雲川年紀雖小,但思維卻是極為清晰的,他問:“那您呢?您在外面瞞著母親又生了個孩子,母親又何嘗不是個笑話?你考慮過她的感受嗎?”

周霽華當即甩了一巴掌過去。

他說:“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,也是我要教會你的另一課。你讀過那麽多書,我也帶你見過那麽多世面,男人在外花天酒地是常有的事,你見過哪個女人敢這樣的?”

那是周雲川第一次對父親失望。

從前在他面前偉岸高大的人,一下子變得猥瑣而可恨。

但事情遠沒有完,反而是朝著愈演愈烈的方向發展。

由於周家和孟家關系牽扯頗深,在孟望夕一再堅持咬牙非離婚不可的情況下,周霽華劍走偏鋒,打算魚死網破。

他不惜以毀掉周孟兩家來迫使孟望夕回頭。

在那種危急兩難的抉擇下,孟望夕絕對做不到丟下家裏人。

她再一次妥協了,但她的妥協是有要求的。

一是周霽華認下小女兒,當成親生的對待;二是兩人分居。

兩個條件,周霽華一個也不同意,甚至他暗地裏在悄悄安排將小女兒送到大山深處找戶人家認養。

他勢必要掩蓋自己備受屈辱的一面。

那半年裏,家裏鬧得雞飛狗跳,不得安生。

周雲川只得求救柳依棠。

當時周家擁有話語權的人是柳依棠,而他這位奶奶又是說一不二的人。能在爺爺背叛婚姻的情況下,臥薪嘗膽多年,在爺爺離世後,一舉將周家拆得七零八落的人,他十分肯定,能幫母親和妹妹的人只有奶奶了。

讓他慶幸的是,奶奶在聽完他的請求後,同意出手幫忙,她會把妹妹的事情處理好,但同時她希望他出國讀書。

柳依棠說:“你父親不是個正面的例子,我不希望他給你帶壞頭。”

周雲川同意。

柳依棠出面後,事情處理得很是順利。

妹妹得以留下,同時改姓孟,唯一不足的是,父母仍沒有離婚。

周霽華同意在小女兒的事情上有所讓步,將這份屈辱打碎牙齒和血吞,但堅決不同意離婚,而在這不離婚的基礎上,他更是對孟望夕發誓,不會去找小女兒的親生父親是誰。

兩人達成一致的意見,生活逐漸平靜。

可很快的,周霽華便發現孟望夕一點也不在意自己了,有好幾次,他親眼目睹她對著另一個男人的照片流淚,而照片上的男人和自己有所相似之後,他徹底意識到,孟望夕不會再愛自己了。

有時候男人的心思就跟海底針似的,讓人無法揣測。

在孟望夕最愛他的時候,他不珍惜,一次次犯錯;而當孟望夕徹底放下他了,周霽華又開始著急了。

為了讓孟望夕回心轉意,他不惜帶孟望夕到深城見那個男人。

多年來那個男人一直在深城大學教書,感情上一片空白。

周霽華問孟望夕,比起贗品,為何她就不願看看正品。

孟望夕說,因為她覺得臟。

就此,兩人開始長達了二十幾年互相折磨的婚姻生活。

後來,周霽華更是帶著孟望夕搬到港城生活。

港城離深城並不遠,他就是想看著孟望夕痛苦,明明離喜歡的人那麽近,卻觸摸不得,只能遙遙相望。

那幾年,孟望夕的精神愈變愈差,周霽華總有方法折磨她。

□□上的、精神上的,她不讓他好過,他就變本加厲報覆在她身上。

她們也從最初人人艷羨的夫妻,在歲月的長河中,逐漸變成了一對令人惋惜的怨侶。

周雲川看在眼裏,他每年都會去港城幾趟,每一次過去都是要帶母親走,他以為最大的阻礙會來自父親,最後他卻發現母親並不願和他走。

有時母親也會在他面前做出一副和父親感情和諧的模樣,但他知道當那座房子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,上演的又會是什麽樣的令人絕望的場景。

人人都想讓旁人看到願意看到的事情,而粉飾和平是最好的方式。

但周雲川從未有過放棄。

他十年如一日地都在堅持想要帶母親走。

等待了十幾年的時光,他等待的那通屬於母親撥來的電話終於響起。

電話中,母親很平靜地和他說:“雲川,我向你父親提出離婚了。”

周雲川連夜飛往倫敦。

他一心想的是,這次一定要帶母親走,她的前半生已經被太多事情桎梏住了,而這一次,他一定要讓她去過屬於她自己的生活。

這一次,沒有家族榮辱壓身、亦沒有孩子牽掛,再沒有什麽事能讓母親停住奔赴自由的腳步。

周霽華在倫敦有兩處固定住所。

一處是他後來買下養他的情人,一處則是當年他和孟望夕來倫敦留學時購買的。

當年兩人在那處漂亮的小洋樓裏,共度了青春年少最美好、最純潔的一段時光。多年後,當日歷不知道翻過多少張,那年在這裏滿心依偎他的女孩,向他提出離婚。

這一次孟望夕是有所準備而來的。

經過這些年的忍辱負重,周霽華名下的所有資產全部劃撥到子女身上,而他那些放在海外的資產,則被孟望夕用各種手段挪到自己名下。

包括他用來養情人的房子。

他終於成了手無寸鐵之力的那個人,再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力。

周霽華異常憤恨。

尤其當孟望夕拿出這些年他虐待自己的錄像帶,她不惜撕開自己的傷疤展示在外人面前,也要和他劃分界限。

這一次,魚死網破的人成了她。

周霽華堅決不離婚。

就算他分文全無,就算鬧到打官司他說不定要坐牢,他也堅決不會離婚,更不會放她走。

周雲川趕到的時候,周霽華滿腔憤怒,擡手就要甩孟望夕一巴掌,他走過去攔住,而後甩開,將孟望夕護在身後。

周霽華顫著手指著母子倆,說:“真是好妻子好兒子。這麽多年我就是太仁慈了,早知道如此,當年我就該一次做絕,讓你省得這時候和我作對。”

孟望夕一改之前的柔弱姿態,她說:“不離婚我們就法庭見,我們彼此之間最難堪的事情都做過了,上法庭不算什麽。”

周霽華目眥欲裂,厲聲質問道:“你想要的我都給了,女兒我認下,財產我全部留給他們兩個人,這還不夠嗎?”

“不夠!你將一半的資產悄無聲息挪到國外要留給別人,而你的兒子女兒只能拿剩下的百分之五十,你卻做出一副慷慨的樣子,還想妄想把手伸向我女兒的孩子,周霽華我當年就和你說過,我同意留在你身邊,前提是你不能動我的孩子。”

周霽華面無表情地看了她許久,而後說:“我在做什麽,你都知道。”

孟望夕說:“是,你用我的家人威脅我,讓我不得不在你面前委曲求全,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,同樣的事情我絕不可能讓他發生第二次。”

周霽華笑著看她,笑了一會,他說:“你妄想離婚。我不會在上面簽字的。”

孟望夕說:“那我們回國法庭見。”

周雲川當即帶著她離開。

車子駛在平靜的街道上,孟望夕望著窗外,神情柔和。

周雲川說:“打官司的事,我會給您請最好的律師。”

孟望夕說:“辛苦你了。”

“您願意離婚離開他,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了。”

孟望夕說:“這些年你一直怪我不肯離開他吧,可是雲川,一走了之、眼不見為凈並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,就像你奶奶,你爺爺背叛了她,她有一走了之嗎?臥薪嘗膽、君子報仇十年不晚,這些描述通常都用來形容男人,可女人也可以的,只要她們想做。”

周雲川正要說話,這時車後傳來劃破天際的一道聲音。

他通過後視鏡就要查看後面的情況,以便應對,下一秒,他急轉方向盤,然後朝孟望夕的方向抱住,用自己的身軀保護她。

當黑暗襲來的那一刻。

他想,希望母親能夠平安無虞。她才決定脫離那個人,開始追求自己的生活,她一定不能有事。

同時,他又在想,這個跨年夜,他似乎要對梁招月食言了。

他恐怕不能在國內跨年夜的當晚,站在她面前給她一個驚喜了。

某種意義上,這是他們互通心意後在一起度過的第一個跨年夜。

而他卻不能如期站在她面前了。

他更看不到,她雙眼明亮,滿是驚喜的樣子。

她會怪他嗎?

應該會的吧,她那麽不喜歡希望落空的一個人。

想到這,周雲川被一股濃郁的悲傷覆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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